陆寒很早就起来了,听到帘子里传来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等他注意的时候又没有了动静。
他还以为人家要起夜,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屋里,于是他就找到了铁锹来到院子里。
昨天的暴风雨给这里造成了很大的破坏。
那些篱笆墙有许多都倒掉了,还在后院低洼处冲出了一个大沟。
陆寒二话不说拿起铁锹就将冲出的沟填平,然后又非常细心地维修那些冲毁的篱笆。
孙文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。
“陆书记,你别太累了,喝口水吧。”
陆寒回过头,只见孙文秀一脸感激地拿着一个干净的水杯,递给自己一杯热水。
他擦了擦汗,非常尴尬地笑了笑。
“好久没干农活,毛手毛脚的,让你见笑了。”
孙文秀不好意思地说。
“像陆书记这样下得起庄稼地的干部已经很少了,办得了大事,干得了农活,粗中有细,真的让人佩服呀。”
陆寒很是诧异。
“人不可貌相,你的文化水平不浅呀。”
孙文秀苦笑了一声。
“我曾经以全县第一的分数考入了一本大学,只可惜家里掏不起钱,就让我辍学嫁人了!”
陆寒忽然又问。
“昨天他们说得也不详细,你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孙文秀叹了一口气说。
“其实他也是个很好的男人,只可惜工地出了事故,他从十米多高的架管上摔了下来,头部磕到了一堆钢筋上,没有救过来!”
“原来是这样,那也应该有许多赔偿吧?”
陆寒早就有这个疑问。
孙文秀眼里闪现出一丝恨意。
“那天杀的开发商听到出了事故,早就逃之夭夭了,直到现在我们还一分赔偿都没拿到。”
她万万没有想到,到如今还有这样克扣百姓血汗钱的。
“这种事你可以告他,包工头跑了可以起诉甲方,现在对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格外重视,一告一个准的!”
孙文秀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,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。
“那个包工头是林镇长的老叔,林镇长在市里有关系,我们这些人去告不但没有告赢,反而被扣上了聚众闹事的帽子!”
她的眼神里满是绝望。
“虽然看在没有执行,但随即就断了水电,房子也以违建为由被拆除,我不得不搬到山根荒地临时居住。”
陆寒这才理解,当时她究竟有多么绝望。
也就是她为母则刚,如果换在任何人身上,遭遇这样的打压,恐怕早就轻生了吧。
只不过自己现在人微言轻,就算有心也没有能力解决。
于是他一脸愧疚。
“都怪我能力太低,没法帮你解决实际困难,不过我相信邪不压正,总有人来收拾这些人的!”
孙文秀笑了笑。
“如果都是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干部,我相信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。我给你煮了一碗鸡汤,有滋有味的,要不要尝尝?”
陆寒苦笑不已。
“就算你在鸡汤里只放盐,也比我的厨艺强得多!走吧,吃饭去吧!”
两人刚往回走,就听到里面婴儿的啼哭声。
原来到了饭点,孙文秀顾不上盛饭,赶紧抱着孩子放下了隔帘,去为孩子哺乳。
陆寒只得自己先盛了一碗鸡汤,喝了,然后才盛了一碗米饭。
等他吃完的时候,孙文秀已经拉开了隔帘,抱着孩子出来,一脸的不好意思。
“这孩子一到饭点就闹人,麻烦陆书记帮我看一下,我很快就吃完!”
陆寒发现这孩子非常可爱,就逗了逗她,孩子张开无牙的小嘴,无声地笑了。
孙文秀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抱累了可以把她放在摇篮里,可不能把这小家伙惯坏了,要不然以后离开怀抱就哭!”
陆寒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“你在鸡汤里放了一种蘑菇,相当好吃,在市面上却很少有,是在哪里买的?”
孙文秀笑了笑。
“靠山吃山嘛!大山里什么样的菌子都有,只可惜这道路不好。河沟里经常山洪泛滥,什么好东西都运不出去!”
陆寒想了想。
“你一个人住在大山里也太危险了,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没人照看,就像昨天那个山洪,把篱笆墙都冲了,你不怕吗?”
孙文秀摇了摇头。
“我的家已经被拆了,那里盖起了杨家水务分公司的办公室,看到我过去那些保安就往外赶!”
陆寒想了想,就果断地说。
“正好我现在住在那个废弃学校的办公室里,那里现在还有一些空余的房间,稍后我找人修修,你也住进去!”
可她还有一些疑虑。
“俺又不是干部,也买不起那里的房子,住进去会被他们撵出来的!”
陆寒下定了决心。
“你只管跟我走,有人要撵你让他找我来说话!”
昨天下雨那一夜,他时不时地出去看一下,避免山洪突然暴发,把他们在睡梦中冲走。
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还记忆犹新。
孙文秀原本不敢搬回去,可是昨天那几个流氓无赖过来骚扰的事儿也实在让她怕了。
要不是昨天陆寒恰好出现,那么等待自己和这未出满月婴儿的,就是受尽折磨,甚至杀人埋尸。
以杨家现在的实力,恐怕报案人还没走到治安队,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!
于是,她拿着一些日用品,用厚被子给孩子包裹起来挡住风,
让陆寒用鸡公车推着一些必需用品,下了山。
那个河沟的山洪虽然消下去了,但是两岸却坍塌了好大一块。
河上的简易木桥早就冲走,行人都是靠摆在河中间的几块跨步式石桩渡河。
陆寒推着鸡公车脱了鞋赤脚趟过去,除了被河卵石硌的脚趾生疼,倒也没有什么。
可是孙文秀抱着孩子就犯了难。
她的步幅小,不能保证每一步都恰好踩在那石桩上。
陆寒打着赤脚,再次趟过来接过孩子,先把孩子接到对岸去。
两岸大概有二十多米宽,只是石桩被水冲的偏移了一些位置,以孙文秀的步幅,仍然是过不来。

